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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幻作家雷虹:漫談我與科幻

科普科幻雷虹
原創(chuàng)
湖南省科普作協(xié)會員、中國科普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、中華詩詞學會會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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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與科幻

文/雷虹

【接觸科幻文學之前,我是個尋求精神歸宿的孩子】

小學一年級,一次星期六的第二課堂上,老師讓我們練習看圖寫話。圖畫按照順序,被印制在精心裁剪過的白紙上。我至今記得,那些圖片講的是“小兔子拔蘿卜”的故事。老師用兩根釘書針將這些白紙整整齊齊地緊釘在一起,然后舉起來面向全班:

“這就是你們將要寫的‘書’?!?/p>

對當時的我來說,那句話很有震撼性,覺得那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。我不僅在課堂上將“白紙書”的橫線處全部寫滿敘事文字,還拿回家用其他白紙將圖畫極為耐心地臨摹了兩三遍,最后裁剪成幾本看上去一模一樣的“書”。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享受寫作和“做出版”的感覺。直到三年級突然換了一個老師后,我還懷念了好久那個教了我們一二年級的老師,腦海中總會浮現(xiàn)出她舉起自制的白紙書說話的模樣。

三四年級的時候,我于課間在草稿紙上畫十分簡單的火柴人漫畫,并用膠水把它們裝訂成小人書,發(fā)放給前桌后座的同學看漫畫取樂。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因為“寫作”“出版”賺取到收益——有人愿意用幾張畫片來換取漫畫的閱讀權(quán)。

五年級的時候,因為要學寫一篇幻想故事,在課堂上,老師讓我們“暢想未來”,有人站起來說,“未來的人可以上火星”。老師欣慰地點點頭;有人站起來說,“未來的防盜門碰到小偷時,會自動發(fā)射出萬根鋼針,全部扎到小偷身上”。老師皺著眉頭想了想,最后點了點頭;緊接著,一個當時特意被安排坐在講臺旁邊的“差生”站起來說,“未來的人們可以直接在電腦上買東西,付完款后可以直接將手伸進屏幕,把商品拿出來”。老師“呵”地一聲打斷了這個“差生”的話,招呼他坐下去,然后對著全班反復強調(diào)了多遍:“這種事情不可能,他說的這種不可能實現(xiàn)的。”

當時我坐在教室里的倒數(shù)一二排。那時是2003年,那是我人生中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幕。我永遠忘不掉那個“差生”被嚴肅否定時,他那紅紅的耳根。我永遠忘不掉老師在否定別人時,她的口型和臉上鄙夷的表情夸張的肌肉聯(lián)動。

現(xiàn)在的我在想:還好……還好當時站起來的,不是我。

五年級在課堂上聽老師講解一篇閱讀短文時,第一次聽說“終極關(guān)懷”這個詞。對我而言,這是個“高級詞匯”,當時在課堂上,我感到那個詞語十分神圣,瞬間就覺得那篇文章的整個主題思想,都升華了。那時候有種預感,覺得作家“終極關(guān)懷”這種玄乎的東西,一個普通人可能終其一生都“不可及”。

六年級時,因為一次普通獎勵而得到一本現(xiàn)在看來并不厚的花花綠綠的軟殼筆記本。我把這筆記本里里外外貼滿了“哆啦A夢”的小貼紙,然后我想了又想,想了又想,最后抱著十分平常的心態(tài),打算在這本子上寫個永遠沒有結(jié)尾的同人“哆啦A夢”故事。故事主角之一是我自己——我換掉了大雄。這個見不得人的可愛的故事寫寫停停,一直持續(xù)到讀初一后,才停筆封存,倒是滿足了當初“永遠無結(jié)尾”的開卷要求。

那應該是我小學中自愿寫的最長的故事/作文了。

(小學五六年級時寫的哆啦A夢“長篇”故事)

讀小學的那六年里,我沒有得到一次參加作文比賽或者閱讀比賽之類的機會,自然也就不存在獲得那種獎狀證書什么的了。即便我每次都很想很想去。我甚至還因為“太想?yún)⒓印倍儆写竽懙嘏e過手。那無濟于事。那些機會,當時一般不屬于我這種老師覺得你“家庭條件差”、“成績一般”的學生。于是,我也只能在之后的整個中學時代,用一次又一次獲得的小小比賽獎狀填補那份缺位了。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那實際上并不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安慰,因為人生只有一次,我再也回不到小學的時光了。世界上從來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,只有“真正的尋常老百姓”家的孩子,才能體會到那種永遠無法填補的失落。

進初中二年級前的那個暑假,老師在布置暑假作業(yè)時,我沒聽得太清楚,我自以為是地花了一個暑假的時間,硬是把用來摘抄“好詞好句”的新本子,寫了一篇稚嫩的中篇校園小說、一篇短童話、一篇未能寫完的科幻小故事。

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完成一篇小說,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喜歡那種埋頭寫作的感覺。

【聒噪的初夏,和科幻一次美好的邂逅】

2006年,我讀初二。一天中午,飯后我們幾個同學相約去李姓同學家中玩。在李姓同學家中,我看到了比玩《俠盜飛車》游戲更吸引我的東西——那是一本舊刊。2005年4月的《科幻世界》雜志封面上,畫一個穿著宇航服/動力鎧甲的人,身后是無限的星空,我很喜歡那個封面。下午一同回校的時候,李同學看出了我的心思,拿上雜志,說借給我看,于是在那樣一個燥熱的下午,我開始閱讀羅杰·澤拉茲尼的《趁生命氣息逗留》。也許是當時自己年齡比較小的緣故,我看得非常吃力,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才將這個故事讀完。原來,科幻小說是這樣子的!合上雜志時,我感慨萬千。我感覺到內(nèi)心深處埋藏已久的那份對文學的敬畏感,在這具有時空舞臺的科幻文學中,變得更加厚重了,我似乎能夠更理解小學時老師說的“終極關(guān)懷”了。手頭看的這篇小說,何嘗不是作者對造物與造物主、人與非人的哲學思考,何嘗不是對生命的終極關(guān)懷呢。

(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這一期《科幻世界》)

那是我人生第一回正兒八經(jīng)地看科幻文學作品。當然了,也是后來才知道,我看的《趁生命氣息逗留》在整個世界科幻文學史上,其實都占據(jù)了重要的地位。

【他用他的死畫了一個圈,圈的盡頭,是我的起點】

記得第一次認識夏啟佳,是在2006年初二的一次期中考場上。當天中午我因為某件事情被我爸打得真正地鼻青臉腫,然后帶著傷,拿著一兩個香蕉,去學校參加最后一科考試,夏啟佳就坐在我的后面??荚嚽拔液退粨Q了名字和班級還有QQ(其實我們當時套近乎都是為了互相能有得抄),然后我們倆共同拍拍對方肩膀,說“我們好兄弟”。

再然后,我頂著被我爸打腫的臉對坐我前面的其他人套同樣的近乎。

考試進行得很順利,當然,大家都經(jīng)歷過的事情,某些細節(jié)我就不一一贅述了。原以為彼此生命中只是過客,沒想到這之后,在教學樓、在操場上,在男廁所里,在被老師罰寫檢討書的政教處里,我們打照面的次數(shù)越來越多,雙方越來越熟悉了。就這樣,我們成為了朋友。俗話說君子之交淡如水,我和他的關(guān)系,大抵就是這樣的一種吧。

夏啟佳是個很內(nèi)向的男生,屬于看到女同桌笑都會臉紅的那種。而我呢,當時是在老師面前很內(nèi)向,在差生朋友堆里聊天說話逃課上網(wǎng)都很專業(yè),還曾因敲詐和逃課等問題進政教處,成績一直保持年級和班上中等,總在班級第22名左右。那時,除了語文老師關(guān)心鼓勵我之外,其他的任課老師都罵過我。因為每次考試都是按年級排名來排座位,所以我和夏啟佳約定,我們要爭取每次都在一個考場。后來也確實是這樣,我們基本上都在三考場甚至二考場。

時間就這樣,來到2008年農(nóng)歷新年前的期末考試。那些天好像剛剛開始下雪,初三的我們歡笑著打起雪仗,做著各種惡作劇,并嘴里念叨著,期盼今年的雪能夠下得再大一點,再久一點。后來果真如此:我們這些南方人迎來了一次范圍很大的“南方冰災”。

考試期間,我也執(zhí)行著我定期的習慣,拿著數(shù)碼相機到學校幫同學們和自己留下一些成長的記憶??荚嚽?,我在食堂吃早餐時恰巧碰見了夏啟佳,我說正好,我給你也照張相吧。他因害羞而推脫,但終究還是答應了,在食堂里他取下了眼鏡,我給他拍了一張。后來在考場上,我又幫他拍了兩張,拍的時候好像他正在看那種外面租的盜版印刷的修真小說,見我拿出了相機,他趕緊地將書塞進座位里面。

最后一天考試的那個中午,大雪紛飛。不回家吃飯的我們,和他班上的兩個女生圍坐在旁邊畫室的炭火盆旁,烤著火,聊了一中午的天。話途中他一直顯得很害羞,拿著他看的那本小說,似乎不善于和女孩子交談,一直都是我在吹牛皮。

我當然不會想到,那一天是我和夏啟佳最后一次見面說話。

2008年3月3日星期一,開學沒到一個星期。早上的天是陰霾的,似乎要刮風下雨,又遲遲未下。我遲到了幾分鐘,但是和藹的語文老師并沒有說我,她讓我用心早讀,而不是寫《遲到說明書》。

早讀走神的我看著表,估摸著學校即將升旗的時間,這時對面高中部教學樓站在走廊上的一兩個女學生突然發(fā)瘋似的喊叫,幾秒后,坐在二樓中間教室窗戶邊的我聽到一陣很大撞擊的悶響。但我當時居然沒有想這是為什么!我好愚蠢!

我始終坐在座位上,直到下課,也沒有聽到升國旗的廣播響起。高中部教學樓和我們這棟教學樓的走廊上在那一天,破天荒地站滿了竊竊私語的學生和老師,我當時卻沒有感覺到奇怪,還很講義氣地在座位上幫一個差生朋友完成了一篇關(guān)于他為什么星期六補課不來的“說明書”。直到上課鈴響起,走進來的同桌對我說,外面有人跳樓死了。我這才睜大了眼睛,又問了他一遍,聽完之后覺得好不可思議,又問了其他人,都說有人跳樓死了。

當時我在想,估計我這個蠢貨是全校唯一一個沒有看到死者尸體的人吧?

尸體在第一節(jié)課上課后就被抬走了。在接下來的幾節(jié)課課間,好奇到極點的我問了好些人——死的是誰。有人說姓黃,有人說姓金,最后中午在學校吃過飯后,有人說姓夏,5班的夏啟佳。

我當時呵呵一笑,說“我不信”,同學說,“你要是不信,你不知道自己去他們班上問?”

我心里想,怎么可能,夏啟佳那種性格的人,我太了解了。為了證明我的想法是正確的,我跑下了樓,來到一樓樓梯口的五班教室。我走進教室,對一個學生問道“夏啟佳是哪個位置?我找他借本書?!蹦莻€學生像看稀奇動物一樣瞟了我一眼,趕緊走出了教室。

“夏啟佳呢?他是哪個位置?”我又問另一個女學生。不只是她,所有在教室的人,都用一種奇怪的、凝重的眼神看了看我,然后又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。

我當時站在他們班的門口,抿了抿嘴,拼命咽了一下堵在喉嚨的口水,秒懂地嘆了一口氣。

一個人,說沒就沒了。我背脊發(fā)涼。呵?生命,何等的渺小。

后來的幾日我才知道,夏啟佳是單親家庭,家里人平時對他也許責罵多于好好教育。因此,在當那教英語的班主任在抓到他上課時間看小說后,堅持要喊他的家里人來學校。在早讀的時間里,夏啟佳從一樓跑上了頂樓,跳了下來。也許,對夏啟佳而言,這確實是件很欠思考的事情。但是,我無從得知夏啟佳當時的心理狀態(tài)到底是怎樣的了。能夠促使一個十四五歲的內(nèi)向的男孩子去跳樓,這恐怕與家庭和家庭的教育有關(guān)、與老師當時咄咄逼人的程度有關(guān),與他經(jīng)??吹臅釤挸鰜淼膬r值觀有關(guān),說到底,他的死,是與這些綜合后的外在影響有關(guān)。

我真的無法相信,這樣一個與我年齡相仿,性格相近的男孩子,會為這么一件事情自殺。2008年的3月3日,是夏啟佳的夢魘,也是我的夢魘。我以前對文學并不感冒,即使我之前確實有“寫作”的情形,但我無法否認自己與現(xiàn)在的很多人一樣,處于“懶于閱讀”、更別說親自去寫的糟糕狀態(tài)。而在2008年3月3日之后,這種情況慢慢地被我曬在了陽光下。我是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,“教育”這個東西,對于人的思想價值觀的影響是多么巨大。

我看到初中班上坐在后排那些同學的桌子里,藏著那些印刷質(zhì)量極差的網(wǎng)游、玄幻和修真小說,后來我甚至見識過那些書里面關(guān)于“那種”的情節(jié),寫得……寫得真是太惟妙惟肖、引人入勝、具有“教育”意義了。然而這類小說,真的有意義嗎?

對十五六歲正值花季雨季的孩子而言,對祖國千千萬萬天天喊著“時刻準備著”的花朵而言,對我們未來的后代而言,對死去的夏啟佳而言,這些“存在”,真的好么?

怎么說呢,不得不“佩服”有些作者,為了那點稿費,為了錢,在那方面的描寫,還真是“敬業(yè)”。由于這類作品的存在,青少年們的某些不好的想象力、求知欲,被開發(fā)了出來,一些人生觀、價值觀,也因此受到影響。我想,要換作是以前,看那種東西的,真的要被機關(guān)槍突突啊。我恍然大悟,原來,學生看的,都是這些個玩意啊。

做大人的,能夠為青少年,為小孩子帶去什么呢?大人們能夠給他們錢,給他們衣服穿,給他們飯吃,但無論是家長還是學校的老師,都做不到在學生平時的生活中,以一種不說教的方式,去影響他們,把他們往好的方向帶。一些學生因一些機緣巧合、或者傳幫帶,多多少少會接觸到諸如這類東西、來自社會上的一些不好的文學作品、視頻作品,那么由誰來引導呢,誰能對這些還是一張張白紙的孩子們負責呢?沒人引導,那么指引孩子們的,就只能是魔鬼了。

夏啟佳為什么跳樓?一個十分內(nèi)向的男孩子,家庭情況成分也比較復雜,平時不善言談,把生活的寄托,時間的寄托,放在那類不好的文學作品上,并且受其影響。遇到老師數(shù)次抓到他上課在看小說,要他叫家長來學校一趟的時候,這類孩子,沒有面對現(xiàn)實的勇氣,沒有解決問題的觀念,沒有了生活的信心。最后,造成了這樣的結(jié)果。是的,還剩下飛翔,還剩下修仙,重生,還剩下一片廣闊的虛擬天地……

是嗎,是這樣嗎?剩下的,最終只有死亡的事實。這個責任,不在夏啟佳,這個不能完全怪他。這個社會,是有責任的。教師,動筆落字的作家,都是有責任的。因為這些職業(yè),都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——你教給別人什么,別人就學到什么,你給了別人什么的工程圖紙,別人,就會把自己變成什么樣的樣子。

這是責任,沉甸甸的社會責任。

(照片攝于2008年事件之后)

我與所有曾經(jīng)的狐朋狗友絕交了。但當時的我居然因此開始變得悶了,變得有秘密,變得容易憤青了。中二的我,當時性格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,如果不是后來高中學了下編導和表演專業(yè)那“解放天性”的功勞,我這人怕是病態(tài)到廢了。

我把所有文學體裁想了個遍,折騰了一圈,最終還是把目光投向了科幻文學。畢竟,在我看來,科幻文學給我的印象就如同為數(shù)不多的穿著一身潔白無暇長裙的少女,令人神往。

在2009年4月12日,我動筆寫下了第一篇自己的科幻練筆。當時我煞有其事地進行了一番全面的自我定位和年齡考量、性格分析,最終在A4的白紙上寫下了我個人的科幻路規(guī)劃:在六年里,我該如何成長和成熟,我該如何愛科幻,如何參與科幻,最后我該如何動筆寫點科幻,達到“為科幻事業(yè)做點微不足道貢獻”的目的。

當時我想,無論“六年科幻路”之后我是怎樣的一個打算,我都將牢記,與科幻一同往前的時光。因為,對于幻迷而言,這種洞悉恒宇秘密的感覺,確實還是很美好的。我心里還想著,等到“六年科幻路”滿后,回到那最初的教學樓,回到那最初的地方,一個人好好哭一場,不讓任何人知道。

這是我年少時一個小小的夢想,一個可笑的、微不足道的夢想。

【細聽星語,與科幻一同前行】

在那之后,我進入到漫長的練筆期。那時候我沒有電腦,在身邊也接觸不到任何科幻迷。我在筆記本上用筆寫下挺多科幻故事,會把這些故事給班上同樣喜歡寫作的同學看,希望能獲得一些有用的修改建議,總結(jié)提升自己的寫作水平。因為家里大人并不理解我所看、所寫的那些東西,而且練筆的時間確實擠壓了學習時間,所以我把自己寫好的一個個故事和一摞一摞的《科幻世界》雜志交給同學保管,他們分別藏在宿舍或家里,直到高中畢業(yè)后我才敢要他們交還。

(高中時代顯擺自己“富有”而拍下的照片)

后來,我讀大學了。由于學業(yè)的壓力和生活上的不愉快,我偶爾想過放棄寫作和閱讀科幻。在大學宿舍凌晨兩三點的樓道里,我燒毀了總計三四十萬字的練筆手稿。

(2012年6月,燒掉的手稿)

而在那時,一名讀高三的合肥科幻迷打電話給我,哭著對我說,他的媽媽要去世了,原因是膽囊癌。又過了兩天,他告訴我:媽媽已經(jīng)變成骨灰了。聽到他說那句話時,我的心里一怔,感受到電話那頭失去母親的合肥科幻迷崩潰的情緒,隔著千里之外,我安慰了很久很久,在老校區(qū)那荒蕪的操場上握著電話,一邊安慰對方,一邊望著天上的星星,許久之后才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也哭了?,F(xiàn)在回想起來,覺得挺不可思議的,兩個素不相識素未謀面的男科幻迷、兩個十幾歲的人,居然會對著一部電話嘩啦嘩啦地哭了整整一晚。

我知道,我們這些科幻迷,內(nèi)心是孤獨的。

后來在讀大學的時光里,辦過小團隊、參加過一些科幻相關(guān)的事務性工作,認識了一些為數(shù)不多的科幻迷朋友。做的一些事情,有些有了結(jié)果,有些沒有結(jié)果,但總而言之,那段時間我很快樂。

再后來,工作了。驀然回首,一下過了那么多年。在今年的四月,我的個人科幻路,迎來了它的第十三個年頭,時間過得真快啊,就這樣不痛不癢寫了十二年。我很懶,平時確實很少寫,很多年前定下的許多目標愿景,似乎因為自己的懶惰,沒有達到預期。自己快到而立之年的年紀了,回不到青春年少了。

2020年年底,夜里我去了一趟長沙的絲茅沖。那里有老長沙的味道,我高中時曾在那里準備湖南省的藝術(shù)考試。記憶中的一切,都拆得差不多了,距離上一次初到絲茅沖,正好十年了。那個時候,絲茅沖沒有地鐵站。而今,拆的拆,建的建,連同那不會再回來的青春歲月,消失在十二月的寒夜里了。

一個人立在冷風中,想念過去的絲茅沖了。想念銀夢網(wǎng)吧,想念那的鴨脖店,想念小百靈幼兒園上面的藝術(shù)培訓中心,想念那每天五六點鐘起床奔赴考場戰(zhàn)斗的歲月,想念早晨第一班303路公交車,想念這片地方那曾經(jīng)的冬日星夜,想念那一年那一刻的青春的幸福感,想念一些人了。

迷迷糊糊中與想見的人見了面,就像續(xù)上了往日的時間,一切都像舊時光,但我知道,那只是“像”。多年沒有一起那樣走過了。那次,一起走了很長很長的路,很長很長,我感覺,似乎把一起一輩子的路都走完了吧。

很多事情已經(jīng)成為了回憶。萬事開頭難,而寫科幻這件事,是真的難中難。好在科幻在我的生命中給予了我反饋,讓我有追隨下去的決心。我每次以“六年”為一次科幻路時間節(jié)點。今年,是自己第三次“六年科幻路”的開局年了。這是我目前唯一覺得幸福的事,那么多年,這是自己唯一堅持住的事。

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在一個縣里上班。那時,縣局還沒有和另外一個局合并,我的工作、吃住,在單位院子里即可全部解決,在小小的縣城中,這樣的“宅”生活,讓我有了很多時間去思考在別人看來沒有意義的事。

在那段時間里,我沉迷于《星際迷航》的系列電視劇,整整半個世紀多的800余劇集,影響了我的寫作觀,我從中受益良多。

恍恍惚惚就十二年了。時間過得真快,自己再也回不到十六歲那美好的雨季了,再也不能了。這些年來,我覺得自己沒做成功過什么事,更不存在做到了“優(yōu)秀”。但我我筆下寥寥無幾的故事,它們都有自己的歸宿了,我覺得好幸福。

懵懵懂懂間,我把屬于自己的科幻故事用心碾碎,撒播在筆尖,以文字承載、述說出來,以步入社會后的人生姿態(tài),去踐行科幻現(xiàn)實主義,放飛一個比原來的狹義科幻夢更廣闊的文學夢、堅持一個追尋無盡星群的信仰。

這是只屬于我和科幻文學之間的情話了。這是我能一直確定的事。

敬活著的夢想。

敬死去的朋伴。

敬生生不息的宇宙萬物。

敬我們的青春。

(全文完)

雷虹,侗族,1993年生,湖南懷化人,稅務系統(tǒng)公務員、作家。中國科普作家協(xié)會會員,湖南省科普作家協(xié)會會員,中華詩詞學會會員,魯迅文學院全國稅務系統(tǒng)第二屆文學創(chuàng)作培訓班學員,懷化市鶴城區(qū)作家協(xié)會副主席。出版科幻小說《母塔之下》,在《科幻立方》《發(fā)明與創(chuàng)新》《中國青年作家報》《科學24小時》《稅收文學》《學生·家長·社會》等各級刊物累計發(fā)表或連載結(jié)集中短篇科幻作品五十余萬字,偶用筆名星原子。在各類出版物發(fā)表詩歌、詩詞計百余首,有詩歌、詩詞入選《中國最美愛情詩選》《新世紀·新詩典》《中國當代詩歌典籍》《韻墨情語·當代詩歌散文百家精選》等圖書。

《長夜未盡》入圍第十九屆中國百花文學獎·科幻文學獎,結(jié)集出版。曾獲評湖南省科幻作品征集活動“最佳作品”獎、第七屆湖南科普作協(xié)優(yōu)秀科普作品獎、中國科協(xié)高??苹脛?chuàng)作者中心年度“十佳創(chuàng)作獎”、全國大學生科聯(lián)獎優(yōu)秀作品獎、超新星科幻征文比賽一等獎等榮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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