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豚看上去慵懶肥宅，其實肌肉發(fā)達躥得超快

“水豚皮膚較厚，皮下脂肪薄，毛發(fā)粗糙，手感比較硬。前肢有四個腳趾，后肢有三個腳趾，每個腳趾之間有皮膜連接……”這并不是博物館對于水豚的介紹，而是我自己的解剖記錄。作為一位標本制作師，每個標本在制作過程中都會記下這個動物的一些特征，尤其是普通視角下很難觀察到的細節(jié)。很有幸在2019年冬天，我接到了一個動物園的電話，“一只水豚死去，希望做成標本。”

表情淡定的“網(wǎng)紅大耗子” | Clodomiro Esteves Junior / Wikimedia Commons

由于水豚這種動物剛剛在國內動物園、萌寵園興起，那時候想接觸到很難，有這樣的機會解剖水豚，自然是欣然應允。

放在我面前的水豚和在動物園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樣，最大的感受就是一個字“大”。作為世界上體型最大嚙齒目動物，這只大耗子沒有辜負這個稱號，它足足比一只成年柯基犬還要大一圈。中國漢語中將豬叫做豚，當你近看水豚的時候，尤其還是一只，不，是一頭側躺著的水豚時，你會感嘆前輩給它取名字的時候，用詞之精準。另一個感受是“萌”，雖然它已經(jīng)死去，但黑洞洞的鼻孔，憨憨的表情，依然是那個溫馨又從容的網(wǎng)紅。

看這淡定的面容 | 盧路

跟著我的手術刀走

關于水豚的科普已經(jīng)有太多太多，這次既然說的是水豚標本，那我就從標本師的角度，用解剖過程的第一視角，帶給大家更多水豚不為人知的細節(jié)。來，跟著我的手術刀走。

雖然體型像頭小豬，但從體質看，它可比豬要精壯多了，用手術刀從腹部劃開皮膚，還有點韌，并不是那么輕薄。它的皮下脂肪非常少，幾乎是看不到的，跟它野生戶口的身份是吻合的，每天吃著營養(yǎng)價值較低的植物，而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，能胖的了嗎？水豚體脂率非常低，四肢都是強健的紅色肌肉，這和它在野生環(huán)境下的行為息息相關，它平日臨水而居，為的就是躲避天敵，遇到一點風吹草動就立刻鉆進水中，雖然不能長距離奔跑，但強健的四肢能保證在陸地上的短距離爆發(fā)力極強。

這可不是切烤乳豬 | 盧路

解剖到四肢足部的時候，我停下來，注意力集中在了它萌萌的小腳丫上。水豚前肢四個腳趾，后肢三個。腳趾并不尖銳，短短鈍鈍的，腳底板有一層走路磨出來的腳墊，你可以腦補一下河馬的腳丫。如果你在野外看到它們的腳印，壓根跟“耗子”這個家族聯(lián)系不起來，看上去更像鴨子的腳印，原因很簡單，它們的趾間是有皮膜的，就是咱們說的“腳蹼”，這個特化當然是為了在水里更加行動自如。

我做過很多獸類標本，有一個感觸就是很多獸類皮毛觸感極佳，既輕柔又順滑，哪個都不遜色于“某柔”洗發(fā)水的廣告。但這位來自南美的小矮胖子，皮毛觸感讓我大跌眼鏡。怎么形容比較貼切呢，摸著水豚的皮毛，仿佛在觸摸一塊沒有褪毛的豬皮……毛發(fā)短而稀疏，而且質地非常堅硬，沒有任何的美好感受。

水豚頭部和背部的部分毛皮，毛發(fā)擼起來手感并不好 | 盧路

行走的罐頭誰能不愛？

不但是我，在南美老家的原住民也這么認為，他們并不會將水豚作為皮毛用途而獵殺，捕殺它們另有別用。俗話說“皮糙肉厚”，現(xiàn)在水豚完全符合皮糙這個特征了，那么肉呢？剛才說了脂肪含量很低，但這個小矮胖子身上的肌肉可不少，是高質量的蛋白質來源，至少南美土人這么認為，美洲虎這么認為，森蚺也這么認為。因為這個，我還專門細細嗅聞了水豚的肌肉組織，并沒有獸類常見的腥臊味。

至于口感，據(jù)當?shù)厝嗣枋?，與牛肉的質感類似，因為纖維比較粗，對于細嚼慢咽的現(xiàn)代人類來說并不是非常適口。個頭適中，出肉量大，野外種群數(shù)量大這些因素造就了一個讓豚悲傷的事實，水豚幾乎被南美一半以上的獵食動物青睞，這樣行走的罐頭誰能不愛？

All about animals. Facts, stories and anecdotes一書的插圖，美洲虎對水豚一家子虎視眈眈 | Wikimedia Commons

解剖到最后，來到了頭部，露出嘴巴的兩顆黃澄澄的“大金牙”再次提醒我，它是個大耗子。其實我們能看到的是兩顆上門齒，掰開嘴巴，發(fā)現(xiàn)其實是上下四顆門齒，在門齒后面，出現(xiàn)了一個牙齒的斷檔，沒錯，門齒后面沒有牙了，再向后出現(xiàn)的就是臼齒了。細心的你會發(fā)現(xiàn)少了點什么，沒錯，少了犬齒。這也是嚙齒類的一大特征。

看這兩顆大牙 | 盧路

全部解剖完，我差點忘了一個靈魂問題，很多網(wǎng)友都在討論到底，水豚有沒有尾巴？這個問題在這我給大家一個權威答案，畢竟是親手驗證過的。從做完的骨骼標本看，水豚肯定是有尾椎的，一共8塊尾椎骨，但尾椎退化非常嚴重，跟其他的嚙齒目表親相比，這個尾巴基本上是可以忽略的，所以從外觀來看，確實看不到明顯的尾巴。如果仔細找，你會在尾巴的位置看到一個非常不顯眼的突起，被藏在毛發(fā)中，我想這個應該就是水豚退而未化的尾巴。

看得出有尾巴嗎？| Fernando Flores / Wikimedia Commons

我一直認為做標本是件特別有意思的事，至少在解剖的過程中，我們能把這種動物看得更“明明白白真真切切”。我相信，在切割水豚的過程中，我給大家呈現(xiàn)了除了網(wǎng)紅和蠢萌，水豚更有“觸感”的一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