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科普中國]-【小說】迷城（下）

文麗、石巖、王勇還有王勇的妻子希希此刻聚在文麗家的客廳里，盤腿坐在地板上，地板上點著幾只白色的蠟燭。燭光閃爍，映在每個人的臉上，忽明忽暗，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，默默無語。

文麗從來多愁善感，她看了看漆黑的外邊，不禁蜷了蜷身子，裹了裹被子。也不知道這場災(zāi)難什么時候能過去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?qū)е碌?，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下去。一切都是未知，等待和活著就是最大的事情。平時工作那么忙，壓力那么大，現(xiàn)在終于可以閑下來了，閑下來想想自己，重新認識一下自己了。為了拼個一官半職，她腦子里的那根弦始終緊繃著，她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，她怕得不到同事的認可。整個社會都有點焦慮了，大家都忙著賺錢，忙著換好房子，忙著升官，為人際關(guān)系忙碌，為家庭瑣事忙碌?？墒?，大家都忘了停下來思考一下，我們?yōu)槭裁唇箲]？我們?yōu)槭裁疵β?？我們?yōu)槭裁匆獱帗尅，F(xiàn)在，覺得以前在乎的的那些事情，現(xiàn)在一文不值了，重要的是活著，健康地活著，開心地活著。

王勇打破了寧靜，他用一貫戲謔地語氣說：你們說，咱是不是遇到了恐怖組織，外星恐

怖組織?我們是不是已經(jīng)被掠上飛船了，只是我們沒有察覺？

希希一向樂觀，她說：王勇，都到這個時候了，你能不能不開玩笑，認真點。我倒是懷疑，有人在霧霾里加入了某種毒氣，你看看被抓到看守所里的那些人，哪個不是目光呆滯，行動不受控制？

石巖說：有可能。我們醫(yī)院最近接收的大量病人也是不明原因地發(fā)熱、昏厥，精神也是有點問題。

在這樣的氛圍里，他們輕聲討論著。房間開始降溫，一點一點降溫，他們不得不一個人裹著一床大被子。蠟燭點完一支又一支，真的是替人垂淚到天明了。

然而，他們地板上橫七豎八地睡了一覺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，醒來仍然沒有等到天明，外邊還是漆黑一片?？戳丝幢?，又過了一天，這是第三天了。

石巖和王勇戴著防毒面罩，拎著水、食品什么的到其他鄰居家去了。他們約定好了定期去巡查一下，尤其是有小孩子的家庭。至少要保證這個公寓里的人都有基本的供給。

過了幾天，他們把3戶有小孩的人家都接到了文麗家。200平米的房子變得有點擁擠了。但是，這個形勢下，人多能夠緩解恐懼，人就是需要相互支撐的。藥品早就用完了，3個一歲左右的孩子燒還沒有退，而且還咳嗽，不時哇哇哭鬧。守在身邊的父母更是焦躁心疼。

是石巖大顯身手的時候了。石巖在大學里學的中醫(yī)推拿，到了醫(yī)院上班又在中西醫(yī)結(jié)合的科室里。所以，他運用他的技術(shù)和耐心，給這些哇哇哭鬧的孩子做推拿按摩，孩子的父母都感激涕零。

石巖輕輕推著孩子的的小手背，掌面、前臂內(nèi)側(cè)，跟孩子的父母解釋著：這是補肺經(jīng)、這是清肺經(jīng)、這是天河水......示范完畢，孩子的父母也學著石巖的樣子去給孩子做推拿。就這樣過了一天，孩子們的病情居然緩解不少，燒基本退了，咳嗽減輕了。

孩子的父母很感激石巖的專業(yè)救助，也很感謝王勇夫妻的幫助。平時大家雖然樓上樓下地住著，聯(lián)系其實真的不多。這次災(zāi)難居然給大家提供了一個認識彼此的機會。鄰居，鄰居啊，老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啊。

一個周過去了，文麗家的補給差不多快用完了，但是他們家和王勇家是用不完那么多的，很大一部分都分給了鄰居們。很多人開始恐慌了，這種暗無天日，這種不知道霧霾什么時候能夠散去的日子太煎熬了。文麗甚至想還不如來一場地震呢，這樣至少死得很快。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。過去看電影，恐怖片或者災(zāi)難片，面對災(zāi)難有很多人依然樂觀還有很多人精神崩潰，覺得這種極端的事情不可能發(fā)生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。

然而，還是發(fā)生了。在霧霾持續(xù)的一周里，文麗這個公寓的好幾個家庭情緒崩潰了，他們受不了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冰冷房間里，灰心絕望，以至于冒死沖出了公寓，然后在濃霧中消失了，再也沒有回來。還有一個搞文學創(chuàng)作的作家，在本市小有名氣，本來就有點抑郁癥，現(xiàn)在更加嚴重了，抑郁到想自殺，家里人不得不一直看護著他。

文麗也沒有一點希望了，她想她還這么年輕就game over了，心有不甘，也無能為力，這種矛盾這種掙扎可能石巖感受不到。因為他從來不管明天的事情，只想今天，只活在當下。

石巖看到文麗的情緒發(fā)生了問題，就安慰道：反正大家都一樣。要是濃霧一直散不去，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。石巖的這些話就像在傷口上噴了雙氧水一樣，本來傷口不疼，現(xiàn)在開始疼了。文麗開始啪啪掉眼淚，她壓根沒想到后果嚴重到要去死。她還有很多事沒干，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跟她的前任男朋友說聲對不起，因為是她逃婚了。

王勇看到文麗這個樣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。永遠會有這樣的人，在所有人都絕望的時候始終保持樂觀，在所有人都沮喪的時候情緒高昂，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時候，開始反轉(zhuǎn)形勢。

是的，他成功反轉(zhuǎn)了形勢。

他說，之前我跟你們政府已經(jīng)采取措施了，沒跟你們詳細說明。怕你們害怕。政府已經(jīng)開始談判了。估計事情很快會解決，放心吧。

文麗不相信，但是希希堅定地朝她點了點頭。

文麗問：跟誰談判？

王勇指了指頭頂上。

啊，原來是真的。

10年前就有報道說ufo多次來地球，但是不曾真的見到，很多消息就是最高機密，所知道的并不多。現(xiàn)在去月球觀光已經(jīng)成了最熱的旅游線路，所以文麗相信這是真的。

是的，既然情況有轉(zhuǎn)機，大家最終要的是振奮精神，養(yǎng)精蓄銳。王勇負責向大家傳遞濃霧很快就會散去的消息，讓大家看到了希望，每個人都在等待濃霧散去，每個人在都在積極行動。石巖安排家里補給為零的家庭統(tǒng)一住進了石巖和文麗的家里。文麗和希希幫著給他們安排位置。家里的幾個房間，早就讓給了有孩子的家庭住。其他的人只能裹幾床被子在客廳里打地鋪，一家挨著一家，跟之前在防空洞里避難差不多。王勇說這叫抱團取暖。

人多了就不再恐懼，大家討論著濃霧散去他們要去的地方，他們要見的人，他們討論得興高采烈，他們聊到了年俗，過年時候的儀式，有的地方隆重有的地方簡單，最沒有年味的就是城市里。他們聊到了吃的，過年的時候父母都做豬肉凍、香腸、棗糕.....這些鄰居來自各個地方，所以年俗不太一樣。聊著聊著大家開始聊吃的，聊得直咽口水。因為已經(jīng)有兩天時間沒有吃飯了，大家都餓壞了。實在太餓就睡覺，睡著了就不覺得餓了。這種饑餓感讓抓狂。怪不得人家說不做餓死鬼。文麗聽爺爺講述過災(zāi)荒年代，一個村里餓死過多少人，現(xiàn)在想來他們可能快要餓死了。文麗的胃在糾結(jié)著疼，這兩天她就喝了一點水。

文麗家的食物已經(jīng)早就吃完了。還剩下一點大米，那是朋友從東北幫她運來的，放在角落里很久了。這兩天他們每個人只能喝一點水來充饑，小孩子才能分到一點牛奶，餓得直哭。

文麗把大米拿了出來，也就有5斤左右的樣子，又拿出了她跟石巖玩戶外時候的便攜式液化氣罐和爐子，鍋等裝備，開始煮大米。在蠟燭的照耀下大家的眼睛閃閃發(fā)光，仿佛煮的不是大米，而是山珍海味。不一會大米的香味開始擴散到整個房間，每個人都陶醉了，過年一樣的陶醉。米湯越發(fā)的濃稠，文麗從來沒有聞過這么香的大米。記得朋友送她大米的時候說，這是朋友的父母在東北自己種的大米，土壤是沒有污染的，水源是沒有污染的。當今，除了大規(guī)模的農(nóng)場和機械的播種、收割，很少有哪個人去親自耕種一塊土地了，這種耕種的意義和樂趣也很少人能體會到。人對于土地的依賴和依戀也越來越少。只有在深山里才能看見孤獨的農(nóng)民在貧瘠的土地上勞作。大米粥一鍋一鍋的煮出來，先分給孩子，然后分給女人，再分給男人，每個人都彬彬有禮，這種天然的秩序顯現(xiàn)著人性的光輝。大家說，這是他們吃過的最好吃的米。

就這樣依靠著這些米，他們又熬了兩天，直到山窮水盡，最后水也沒了。

可能大樓的備用電源也用完了吧，空氣開始污濁和憋悶，連王勇也開始沉默了。

正當大家昏昏欲睡的時候，天逐漸亮了。他們以為出現(xiàn)了錯覺，但是漸漸地能看得見對面的公寓的輪廓，看到了全市最高的100層的高樓，濃霧真的散開了，人們開始雀躍了。文麗看了看石巖輪廓分明的臉龐，他終于減肥了。

最后電源恢復(fù)了，煤氣恢復(fù)了，水恢復(fù)了，大家得救了。電視信號恢復(fù)了，手機信號恢復(fù)了。之前的人們不滿于現(xiàn)狀，抱怨生活的不公平不和諧，現(xiàn)在忽然意識到，有時候保持現(xiàn)狀就是最好的狀態(tài)。文麗第一時間給父母打了電話，知道他們安全也就放心了。

在什么都追求速度的今天，人們忙著追逐金錢，追逐官職，追求名利，追求美貌，追求快捷，每個人都不安穩(wěn)。知道這個世界連基本的安全都沒有的時候，才發(fā)現(xiàn)什么都不重要了，

重要的是安全和健康，當安全和健康都沒有的時候，才發(fā)現(xiàn)重要的是活著。

在食品、糧食、水和大氣都出現(xiàn)問題的時候，人們才意識到清新的空氣、燦爛的陽光、潔凈的水源、沒有污染的土壤才是我們終究追求和始終關(guān)心的。愛護環(huán)境要比愛護自己的眼睛更為重要。

總之，他們安全了。災(zāi)難之后，政府開始統(tǒng)計損失。在這場霧霾事件中，濰坊總共失蹤5000余人，死亡1萬余人，直接經(jīng)濟損失100億。很多出現(xiàn)精神問題的病人和犯罪人員在霧霾消散后癥狀也減輕了，醫(yī)生說，需要很長一段事件的恢復(fù)期。

然后謠言四起，大家都在猜測這場霧霾事件的起因。有人說是UFO襲擊地球造成的，有人說是地心壓力發(fā)生變化大量火山爆發(fā)，有人說是核泄漏，有人說化工廠的廢棄根本沒有經(jīng)過過濾清潔。

政府不得不出來澄清。

中國共有5個城市出現(xiàn)了這種霧霾災(zāi)難，全球多個城市也出現(xiàn)了這種災(zāi)難，也就是說這種災(zāi)難是全球性的。聯(lián)合國召開了全球共同體會議，派出了最強的談判團隊，與H星人進行了談判。原來發(fā)生霧霾的這些城市都是化學工業(yè)發(fā)達的工業(yè)城市，這些化工廠產(chǎn)出的廢氣雖然經(jīng)過了初步的過濾，仍然有一種新物質(zhì)無法過濾掉，這種新物質(zhì)里含有元素周期表里了沒有的一種元素，人們叫它未知物。至于這種未知物對身體有沒有傷害，結(jié)果不得而知。

而這種未知物正是H星飛行器需要的燃料。所以就吸引了H星飛行器從遙遠的火星飛到地球上來，盤旋在大量排出這種物質(zhì)的城市上空。也就是說這個霧霾天氣除了工廠排出的這種未知的有害元素外，之所以持續(xù)時間那么長，是因為大量H星飛行器覆蓋在城市的上空，遮擋了大量光線，形成了風暴，并伴有輻射。

談判團隊與H星人進行了談判。我們將收集這種未知元素，裝在特質(zhì)的裝置里，定期向宇宙中轉(zhuǎn)站運送，火星人去中轉(zhuǎn)站取走。H星人只需要拿他們星球上最便宜的金礦產(chǎn)進行交換即可。在H星上的金礦儲量相當于地球上的煤礦儲量一樣豐富，也就是說，金子跟煤一樣便宜。聯(lián)合國將火星人給的金子全部用于環(huán)境治理和未知元素的研究。

真相終于大白，也許還有一些秘密，是文麗這些人不知道的了，也許只有少數(shù)高層知道罷了。很多事情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，要想過得舒服還是知道得少點吧。

這場霧霾災(zāi)害也帶來了好處。文麗他們公寓里的鄰里關(guān)系變得和諧緊密起來，大家有事沒事聚在一起打牌嘮嗑，也許在之前這是最無聊的事情，但是大家都過得其樂融融。

這場霧霾災(zāi)害過去后，文麗站在公寓一層的廣場上，抬頭往上看，從鱗次櫛比的高樓中間，好不容易找到了太陽。一個念頭油然升起。

三年后，文麗和石巖在離父母很近的東北鄉(xiāng)里蓋了幾間平房，有很大的院里，院子里有石榴樹、柿子樹、月季花、無花果，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草。白天，文麗就在院子里除除草，賞賞花；晚上一抬頭就能看見深邃的天空和閃爍的星星，毫無遮擋的月亮，又大又圓。清晨，看著太陽從東方升起，日中，夕陽。

這是人間最美好的事情，干凈、簡單、快樂。

心會迷失，你得找回來。